作者简介：王全纲，男，汉族，籍贯陕西略阳，生于1966年，曾在略阳基层财政所任职。现在略阳县审计局工作。汉中市作协会员，所撰小品及音乐快板作品在陕西省财政系统文艺调演中获奖。有数十篇小说散文在省市报刊杂志发表。

一、黑河

印象中的黑河清纯而沉静，透明而靓丽。我曾站在黑河边上看水中长满青苔的卵石和悠闲的游鱼，也曾在炎炎盛夏赤条条躺在黑河中一任清流冲刷我满身的世俗和污垢。站在山腰远远望去，黑河又像一条青色的丝带逶迤而缥缈。由清而青，这莫非就是黑河冠名的由来。

黑河又名沮水，是汉水北源之一，源出留坝西紫柏山，西南流折东南至勉县与汉水南源会。《汉中地理志》作沮水，《水经》作沔水，并以此为汉水正源。因源自名山，黑河与生俱来便有一种仙气、灵气，于是黑河流经的地方便满目青翠、便地稻香。也因这仙气、灵气，造就了黑河的悠远深厚、博大宏阔。历史上黑河岸边曾两度置县。略阳建县始于西汉，当时名曰沮县，其址便在今勉县茶店黑河侧；清道光元年，在黑河流经的今略阳县观音寺设置了分县，名曰黑河县。解放后，在略阳县黑河坝乡，原电子工业部1016研究所在这里驻扎了20多年，为黑河边上的这个小山乡带来了最早的现代文明。黑河水不仅丰茂了山岭沟壑，更以其博大而深厚的底蕴承载和见证着历史。千百年来，黑河两边的山民引水事农桑，打捞着河中丰富的鼋鼍鱼鳖，吸吮着甘洌的黑河水而生生不息。

然而在我生命中久久不能忘却且又时时萦绕于脑际的却是黑河洪水，那场洪水给我带来了巨大的震撼，使我对生命有了另类感受。那是1981年，当时我还在上初中。暑假里我到黑河坝给1016研究所修桥的工地去干零活，以便凑足开学的学费。黑河坝是黑河和白河的交汇地。黑河水在经过千山万壑的南下途中，突然一个急转弯由东北流向西南，与东流的白河水交汇后，又转向东南向汉江奔去。于是在两河交汇的拐弯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U”型坝子，这便是黑河坝。当时的1016研究所在黑河北面的高地，而其子弟学校则在南面的“U”型坝子底端。而维修的这座桥则是横跨黑河，连接学校和研究所的一座重要通道。

我清楚地记得这个日子，1981年8月19日。洪水是晚上突然南而来的。及至天明，眼前已是一片茫茫浑浊的水的世界，河边一些农户的房屋不见了，大片的稻田不见了，连接学校和研究所的桥不见了，1016研究子弟学校只在水中露出点点房脊……，浑黄的水中飘浮着木头、水桶、梯子，甚至还有枕头。到处是嚷声不断的人群……然而令人惊叹的是，在茫茫大水中央，一座圆形的水泵房马上就要被水淹没，在房顶是两个打着伞的水泵房工作人员。当时和水泵房紧挨在一起的还有两个炮楼一样的方型建筑，旁边是高大的铁塔。然而此时方型房和铁塔已被洪水冲得无影无踪了。我实在想象不出当时这两位工人的心情。面对随时可能倒塌，随时可能被水淹没的水泵房，面对没有任何一种可能靠近他们实施救援的现实，他们在想些什么呢？家属和人群站在北岸的公路上呼天号地，嗓子喊哑了，泪哭干了。入夜了，水仍然没有退的迹象，研究所只好调来了4、5辆大卡车，并排停在公路上，用汽车灯照射着河心的水泵房。面对黑河、面对大自然，有时候人真的显得渺小无比而柔弱无力。所幸的是，水也没再涨，水泵房也没被冲倒，数天后，黑河洪水终于消退，这两名饥寒交迫的工人才得以获救。

这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前不久，我应一位同窗好友，年轻的乡党委书记之邀再到黑河坝，昔日被洪水淹没的沙坝上早已是茂盛的桑园，黑河坝乡也成了全县名符其实的蚕桑基地乡。当时洪水退后，大片良田变成了沙洲，1016研究所子弟学校被埋在了沙下。河滩上到处是被洪水呛昏了的鱼类和飘浮物，一派凄凉景象，至今想起仍时常让人唏嘘不已。现在黑白两河交汇处的圆形水泵房依然耸立河边，只是被人们标上了1981年黑河水位的标识。

多年的长防长治和退耕还林使黑河水又复纯净透明，我想1981年的惨剧当不会再现了。黑河水依然纯净透明而静静地流着，流向汉江、长江，奔向大海。